实话不能讲,宋海棠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先前和奶奶大伯同住,挣多少都是一家子的,咱们能落啥?”
宋二郎听不得这话,训斥:“先前没分家,钱财都归你奶奶管,这是规矩。”
海棠娘眼圈确实一红。
他们二房虽说没有儿子,一家五口,先前哪个不勤快?就连最小的秋菊,四岁起就帮着烧火了。结果呢,若不是邻里帮衬,定要饿死几个。
宋海棠见拿下母亲,便又放软了语气,劝宋二郎:“两亩薄田也不够吃的,与开荒没什么差别。爹仔细着身子,不着急,慢慢开几亩荒田出来,不比买薄田好?”
宋二郎摸着才接好的腿,终于点了点头。
他不能下地,海棠娘便带着海棠忙碌起来。先找里正,花了一吊钱正式圈了三分的宅基地,接着请人、准备料子,还要精打细算地算着钱。为了节省一个人工,海棠娘不顾天热,穿着厚厚的衣裳,与请来的亲戚一道垒土砖。
顾家到阮家庄的时候,宋家已准备盖屋子了。
顾遥这边,别院依山傍水,满院绿竹从树,凉快是自然的。只因换了新的住所,商哥儿着实闹腾了一日,次日便安稳起来。三日后,顾知县见各色事宜妥当,起身回城,将别院大小适宜,丢给顾遥来做。
那周管事见顾知县颇疼顾遥,闻言惊道:“老爷这般信任姑娘?只是,姑娘毕竟只有九岁啊。”
顾知县摆手,示意周管事不必往下讲,自己道:“无关信任。她做了的事,即便是错,也有我替她兜着。若是你背着她做了事,若是得当还罢了,但凡有一丝错处,我必严惩不贷的!”
顾遥不知顾知县这样待她,只知父亲走后,别院管事更敬重自己了。这日吃下肥腻腻的包子,顾遥召周管事问话,问的自是宋海棠的事。
周管事哪知宋海棠是哪个?
乐颜见他不知,便道:“她爹行二,年前才断了腿,叫奶奶撵出家的。她家姐妹三个,还没个男丁。”
这么一说,周管事便知哪个了,笑道:“怪道宋老二家进城一段,回来就要起宅子,竟是他家闺女得了姑娘青眼,那丫头当真福气得紧。”
“福气到了,那也要抓住才行。”
顾遥很佩服宋海棠,说完,忙问周管事宋家近况。得知宋家在盖房,又问了盖房要点后,着周管事准备了礼物,隔日带了寒香、乐颜去宋家,同行的另有一位长工。长工认得路是其一,他还推了个独轮车。车上捆了一袋谷子,一袋麦子,是顾遥给送宋家的礼物。
及到地方,寒香命长工卸下粮食,又与了他两枚铜钱,叫他自行归去。
顾遥怔怔地看着稀疏的栅栏圈成的院子。
一间草房,房门前是一架黄泥堆砌的灶台,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做饭,看身形,比宋海棠略胖一些;院子三分之二的空地都种着各色小菜,只在茅草屋西侧,一妇人正和五个挽着裤腿的汉子,正在活泥巴,垒方块。
顾遥知道宋家条件可能不好,但没想到差成、她做梦一万次都不会梦到的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重获新生,偏还在这样的地方,那还不如不重生。经历反话,再过如此艰难的日子,宋海棠依旧如此努力,只能说,小姑娘值得尊敬。与之相比,自己这些年太混了。
宋海棠领着妹妹给众人才送完凉白开,转身瞧见顾遥,手中的大粗碗摔落在地。宋海棠赶忙将碗捡起来查看,待见碗只破了个边时,轻吁了口气,补碗也要钱的说。
震惊过后,宋海棠忍下羞愧,慌忙请顾遥进屋,及至半途,她想起自家的茅草屋既小又破败,不禁面露挫败,改口唤人:“娘,是顾知县的姑娘来了,快去搬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