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说完,顾知县又道,“本月没几日,自五月初一,你再理内账。这二十两,十两是下月家用,另外十两,留着自用吧。若用钱,使寒香找顾西换便是。还有一事,顾西已和人牙子说定,明日带人过来,你再挑几人吧。挑好了,只管叫寒香与顾西说一声,下剩的他处理。”
顾知县细细道来,至于顾遥有没有私房,压根没问,直接默认没有。
顾遥特别后悔。
先前在凤城时,孟家不曾与她月钱。倘若她有需要,冬雪兜里有银钱,直接付了,走的是孟善的账——顾遥没拿过孟家钱买东西,倒是真的。
简而言之,她手头仅有的银钱,便是父亲给的、祖父发的月钱。离开时,她所有的财产,整数部分是四两银子三吊钱。钱沉不好带回,她便分了玉娘、张泉、袁方三个,每人分了一吊。至于银子,鉴于袁方有本事,玉娘有爷爷,张泉有手艺,她便只挪了一两的碎银,单给了柳柳一个。
早知道,宛平有十两银子等着她,她该给柳柳二两才是!
额,等下哦,后宅每月十两,每年往辽东送礼不下百两,外头使用,宛平本地人情来往,她爹的俸禄哪够?
“爹爹,年节里我听他们说,知县的米粮银,折合一年百两罢了。光内院家用您就给十两,家里的银钱够使吗?爹爹,咱可不能入不敷出啊!”
“哈哈哈哈……”
顾知县朗声笑了出来。他这半生,息息相关的女人很多,却是第一次,听闻异性提醒自己不可“入不敷出”。笑毕,顾知县揉乱了顾遥的发髻,道:“放心,爹爹有银子。”
“一百两也是有!”顾遥也是自己理过财的人,最听不得这句,不知多少人坑在了这句上,因道,“爹爹,我说的是入不敷出呢!开销按入账一半,下剩攒着,应急、置业,才是正经事。”
仗着多年不归家,顾遥把前世的一些新心得,略换了说法,拿来教父亲。
顾知县不是那等没见识之人,这话听来,仔细一回味,便觉大善。正想赞好,却见闺女满目忧虑,顾知县心中一酸。自己像她这么大,不,即使年近不惑,从未如此操心过银钱一事。
孩子,在父亲那里受苦了啊!
这般做想,顾知县很快作出决定,将家底透露了部分:“按家规,爹爹是没多少银钱。你祖母陪嫁丰厚,先前爹来宛平赴任时,不知宛平和太康房子差了这多,银钱带多了。买下兴化寺胡同的宅子后,还在宛平添了三百亩田。这些年下来,如你方才所言,这田越来越多,如今已有五百亩之数。”
“五百亩,一年能进账五百两吗?”
见顾遥担忧钱,却又不懂挣钱,顾知道就更难受了。那种感受,就像初入官场,他想当好差,却不知如何去做。那种惶恐,不知叫他掉了多少发丝……
下意识地,顾知县把襥头又往下拽了拽,叹息一声,道:“太康的上等田,一年两季,可收租一千到一千五的大钱,具体的,要看年头。至于一年一季的宛平,五百亩,能落三百两就不错了。这几年,兴化寺的宅子无人居住,赁出去,一年也得十两。你祖母怕我手头艰难,还年年补我一二百两。各处加起来,家里开销,人情尽够了。”
全部说完,见顾遥面露欢喜,顾知县心情总算好了些。想起母亲的嘱咐,顾知县忙低声道:“遥遥,这些个,你知道就好,别说与你祖父。”
“爹放心,我不傻的,打死我我都不说。”
顾遥忙不迭点头,还信誓旦旦保证。顾知县老大的人了,羞愧别过头。当年,母亲之所以嘱咐他,因他说了家底——幸亏他那会儿知道得不够多。
次日晨起,顾遥袖了獐子毛做的护膝,去了门房那里,与张胜并排坐在门槛上,与他说起张泉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