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闺女，蔡婆子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好半晌才到：“俺们寻思，欺负二妮的人死了，张侍卫也是见过二妮身子的人。他既活着，俺们少不得要为闺女讨个公道了。也不叫张家赔个闺女，只出二十石粮食，就能把二妮娶进门。”

玉娘不等顾遥发话，怒撵人：“打哪来回哪去！哪个叫你跑姑娘面前说这些肮脏话的！”

蔡婆子不是玉娘对手，直接被玉娘推出屋子。撵完人，玉娘回来训顾遥：“姑娘眼看又大一岁，该知事了，哪能什么人都见呢？”

顾遥肯定不会替张胜做主，只是，蔡二妮，代入自己，顾遥眼巴巴地看向玉娘。

玉娘叹了声，道：“姑娘不知，蔡林子已经多次遭灾，偏他们不肯搬家。也不是不肯，只是要卫所补他们一户三间瓦房、二十亩田。军田统共那么点，养兵还不够，怎可能分给他们？结果，这些年，每次不是有个这个事，就是那个事的，真真叫卫所搭了不知多少银钱。这次，将军赔了不少，只怕不认了。”

“爷爷要做什么？”

玉娘才要开口，咦了一声……疑惑地看了顾遥一眼，改了话头，道：“将军要做什么，俺们这些下人，咋知？”

顾遥呵呵一笑。

是夜，玉娘吹了枕头风，将白日之事报给顾老爷子。

蔡婆子家去不过五六日，有兵士发现村民越矩用瓷器用饭，所涉六户人家，包括族长在内，被发配到铁岭，入了军户；蔡老汉因是族长亲弟，带着家小，跟着哥哥去了铁岭；又有换亲的娘家人来接闺女，被蔡林子男丁打死，顾老爷子借机又发落了一帮人。

及至年尾，整个村子已清空。

顾遥摸出幼时佩戴的赤金珠花，重三钱二分，叫玉娘拿去镀了层铜，送给蔡二妮。玉娘回来说，蔡二妮很感激。实际上，蔡二妮反将珠花塞给玉娘，叫她帮忙说话，她只想嫁给张胜。

老爷子去了张胜兄弟军籍，还去信叫顾知县帮兄弟俩弄个宛平户籍。怕死心眼的次子不合作，老爷子不得不提了张胜救顾遥的事，嘱咐顾知县务必做成此事。

他多提了这么一嘴，顾知县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凤城。奈何，他这会儿太忙了，只得派顾管事北上。

递上信后，顾管事趁顾遥给老爷子念信的功夫，仔仔细细地将顾遥上下看了好几次。在确认顾遥比先前长高了很多、胖了些许、读书没落下、口音未大变后，这才放下心来。

老爷子很不开心。

“盼父亲持重一些”“切记不可再任性”，不孝子说的叫个什么话？顾遥念罢，老人家愤恨地表示：“好啊！叫你混小子乱说！老子再不带你闺女出门了！”

顾遥面无表情地附和着：“嗯，再不出门了。”

边疆不平，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老爷子看完信收了礼，自去忙活。

顾西忙舀出一只荷包，那粗劣手艺，一看就是顾妈妈出品。顾遥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堆小碎银。

“按老爷吩咐的，碎银都是二、三钱一块的，姑娘用时，叫身边信得过之人，去钱铺换钱便是。”

顾遥摸着冰冷的银子，心底熨烫，叫顾西坐下，细细问他宛平事宜。得知顾知县如今还单着时，很是讶异，因问：“宛平大安，爹爹怎不叫母亲去？”

顾西道：“二老爷早则明年，晚则后年进京述职，去哪还未定，太康又有老夫人、几位少爷姑娘，二夫人走不开。另一个，宛平这两年添了数万人口，二老爷又忙得紧，这事才搁置下来的，姑娘不必担忧。”

顾遥这才想起来，迁都一事，是朱棣起的头。京师应天府如今人口百余万，若以此数为标本，堪堪十万人口的顺天府，帝都之路任重而道远。

宛平县，作为顺天府所辖的二县之一，自然轻松不了。

顾遥没再问，取出自己才和玉娘学的针线，什么配案都没有的青色玉带，两根。

安顿好顾管事后，顾遥袖着田契、宅子、户籍，去了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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