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醒来时,周边一片漆黑。她动了动身子,胳膊很痛;张了张嘴,嗓子冒烟。
这是哪里?又死了,还是被人抓走了?顾遥猜不出,索性摸索起身。还没摸到边界,屋内油灯亮,顾遥看向光明处。
烛光里,十二三岁的少年,五官标致,神情冷然带土气,双眸也没什么温度。可这会那双眼睛看着,顾遥却觉得好温暖。
少年冷冷开口:“我去叫人。”
“等等!这是哪里?张胜……就是至少断了一臂的男子,他怎样了?”
“蔡林子,还活着。”
六个字,道明危险已去,顾遥镇静下来。见少年走出屋子,她忙跳下炕,跟了上去,还道:“不用叫人,带我去张胜那里就可以了。”
前院,顾老爷子正在训一男孩:“三爷今日之举,不大妥当。”
男孩十岁模样,唇红齿白,端坐于次席,理直气壮道:“就不妥当了,怎的?我虽年少,却也是名门将相之后,怎能见死不救?老将军,若非我出手,您的属下、您的孙女,撑不到老将军来救的。”
顾老爷子一噎。
实话说,在他看来,孙女和下属两人性命,不及眼前男孩一个要紧。
男孩又道:“再说,这不是没事吗?”
顾老爷子再噎。以实际结果为导向的讨论,能有什么意义?老爷子打定主意,进城就将熊孩子丢给保定侯。
说话间,族长回来了。
族长说:“老将军,都安排好了,腾了四个院子与你们,今夜辛苦几位了。”
顾老爷子看了眼精明的老人,再一次重申:“开春,整个庄子必须搬至城门下。”
族长第八次,同第六个人,如此这般说道:“放心,必搬的。”
话音方落,但见一抹灰色身影飘过,蔡族长惊急呼一声,未来及喝止,已见那抹影子扑至顾老爷子身前。
“爷爷,张大哥、不,胜哥哥呢?”经此一事,不论张胜是否活着,就是她的同伴,同张泉一样。
老爷子扶住顾遥,与族长道,“这是俺孙女,吓着蔡老哥,兄弟在这替她赔个不是了。”
族长知自己反应太过,讪讪道:“哪能叫老将军赔不是。”
这话说得!顾遥皱眉,先道:“不必爷爷代我赔,我的不是,我自己来。老爷爷,对不起,吓到您了。”
族长忙侧身,避过俯身的顾遥,口中则道:“不碍的,不碍的。”
“做得很对!错了就是错,再怎么解释,还是错。”顾老爷子看着族长,夸赞顾遥,实际指责蔡族长数年一意孤行,不肯搬家,以致今日祸端。
顾遥不知他意有所指,因见军医马明在,急切道:“马爷爷,您给胜哥哥看过了吗?他怎样?”
此前,顾遥只见过马明一次,见她还记得自己,马明嘴角抿出一抹笑,道:“诊过了。那小子断了一臂,身上伤口太多,这会儿还没醒。不过,小子命硬得很,老天爷不收,除非他自个儿想不开。”
顾遥微怔,问他:“那胜哥哥会想不开吗?”
这可就超过马军医的职业范围了,他没好气道:“我不是他,怎知他怎想的?不过,二十岁的娃,残了身、断了将来,一时想不开,也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