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亦真送她们出门,给了她们两把伞。
潮湿的大马路延伸的没有尽头。姐妹两个拖着行李,轱辘声轰隆隆刮着耳朵,也是往前不断延伸,蓝紫色的天又压下一层。
她们的影子像是属于过去,过去将来时。再走下去,冬天不定就来了。
亦真并没有觉得自己赢。夜家这么快就空荡荡的,她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可夜烬绝却成了最后一个留下的人。
她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她从小就最受不得做被留下的那个。
“豆芽什么时候回来的?”夜烬绝一怔。
“梁熙送回来的。最近阿牛生病了。”亦真替他盛饭。“你不打算再招几个人进来?”
“为什么要再招几个人,人多了就是事。”嫌恶的声口。
她不再说话,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酱焖排骨,他没有动。
柠檬和柠珺在潮湿的大马路边吃馄饨,里面人满了,姐两个坐在屋檐下吃。柠珺泼了一勺子辣椒油,心情极其糟糕。
“我们去哪儿?”柠珺鼓气问,“难道要我们离开江宇吗?我们不是非必须回到那个小县城吧。回到那里继续做噩梦吗?”
柠檬低头不语,回到她们那个靠海的小村庄里去吗?梅雨季节一到,床铺就爬满了类似鱼虾的腥咸湿气。
父母早亡,回去找个人草草的嫁了吗?可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样的勇气。
潮湿的柏油马路上的破碎的霓虹倒影是她破碎的梦。现在她关于大城市的一切繁华的向往全部消失了。
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她想,一面想一面把眼泪囫囵进嘴里。
她还记得初次到江宇,距离火车站最近的天桥像蜿蜒着的瑰丽的长龙。她首次踏上这片陆地时就被狠狠地震撼了,发誓要落地生根,不能回去。
“是你打了我的脸。”柠檬对柠珺道。但是她不能朝她发火,她不想连这唯一的亲人也离开她。
“我就不该孤注一掷,去参加什么模特培训。”柠珺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偷走你的钱。但是我宁可去那座桥上打地铺,我也不想回去,我们要相信这座城市是属于我们的。”
柠珺的乐观让柠檬觉得好笑,这座城市从哪里属于她们了?从她们空荡荡的钱包吗?
“总之我不肯走。”柠珺喝干最后一口汤,心情变得很好,“我再去买两个鸡蛋灌饼。”说完跑开了。
“柠珺!”柠檬气急败坏地喊,以为她临阵脱逃,柠珺真的很快买了鸡蛋灌饼回来。
热乎乎的两个,很烫手,红油油刷了一层辣酱,生菜吃在嘴里脆生生响。
两人被这城市里最后一点有温度的东西羁绊住了。拎着行李箱,当真打算去天桥上凑和一晚上,好在还没到九月。
“二位请留步。”一只胳膊忽然拦住她们。
“你是?”柠檬没认出来这人。
“夜家二少爷有情,二位请跟我们来。”
柠檬被惊喜的海浪冲刷着,夜家是她的羁绊。她毫不犹豫应下了。只要能留下来。
(??˙ー˙??)
亦真洗了澡出来,去冰箱里给自己找了一盒牛奶,眼见东西少了,估计明天得去趟超市。
犹豫着问他有没有东西要买,上楼梯一级一级偷摸似的。她驻立在外面,对那扇黑桃木质的神秘之门充满了好奇。
伸手触摸的动作像扣动迟重沉缓的门扉,这是无人之境散发出的稳固与休歇。通过不了,这可能就是终点了。
手机忽然想了,是个微弱喑哑的小细嗓子,仿佛是刚哭过。亦真就先听到一阵颤巍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