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汉子长叹了口气,看着那张覆盖天地的水运棋盘,神色复杂,“好一个天地风流尽入我翁,国师的修为真是愈加精纯了。”
一身玉树风流的中年男子转过身,看向身形矮小的汉子,“酒翁前辈谬赞。”
矮小汉子呵呵一笑,走到中年男子身边,抬手拍了拍中年男子肩膀,叹息道,“我当年就说,你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真是出息大发了啊,国师国师,一国之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中年男子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不语。
矮小汉子也不说话,跟着转头眺望湖面,抬起一手,双指并拢后,在虚空轻抹而过,便见有清风如显化行迹,凝聚成一枚玄青色棋子,落在棋盘中。
天地气机,恍若陷入了玄妙的时空静止,很奇怪,整座城主府内,却无一人察觉。
中年男子终于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当年我们白家惨遭灭族之祸,若非季威前辈出手相救,今日早已没有我白琼此人,只不过若非玄煌大帝看中,我此生也无法手刃仇敌,让举族之人死而瞑目……”
不等中年男子说完,矮小汉子便咧了咧嘴,摆手道,“打住打住,你小子现在出息了,更是被誉为大秦王朝第一星师,那些弯来拐去的东西,就不用跟我说了,忒不爽利,今日我来就想问你一句,当真执意如此?”
中年男子神色淡漠,看了眼悬浮于头顶的那张棋盘,无需他动手,便有一枚枚水运凝聚而成棋子凭空生成。
见中年男子在那自顾打谱,矮小汉子气笑道,“行,我知道了,不过你可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若非你小子算我半个徒弟,你看我有那闲心思来问你?”
矮小汉子突然讥笑了一声,“也亏得你小子是那运筹帷幄演算天机的纵横之辈,天底下那些个人,真是都瞎了眼,当初他王明阳,不过是凭借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就让你小子心甘情愿的跟在了身边,什么狗屁的手刃仇敌,就凭你的武道天资,少了他王明阳,此生报不得大仇?”
矮小汉子说到这,明显有些恼火起来,“狗屁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真看不出来,当年那娘们到底哪点好。”
对于矮小汉子的揭短讥笑,中年男子并没半点恼怒,只是流露出一抹恍惚,怔怔望向湖面,喃喃道,“她是个好女子,本不该如此的。”
矮小汉子气笑道,“到头来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死百了?这你都能自困囚笼,我服气。”
中年男子突然淡然一笑,“酒翁前辈如何知道,我如此就不是那大逍遥?”
矮小汉子深吸了口气,强行平复心中恼怒,一巴掌拍出,打的整个虚空都不断摇晃。
矮小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望向湖面,摆手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当年我没拦着你,现在自然也不会,我酒翁这一辈子,就从没遇着一个能言语投机脾气相近的人,你小子算是一个,不然你看我乐不乐意跟你说一句话。”
中年男子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酒翁前辈的不好说话,天底下都知道。”
除了在他白琼这边。
矮小汉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空中缓缓画圆,湖面的棋盘之上,竟是浮现出一道笼罩整座积雨城的影像来,哪怕是路上行人的举止言行,都纤毫毕现。
对于这位酒翁汉子,白琼实际上并不清楚汉子的真正跟脚,汉子从未说过,他也从未问过,只是知道这位汉子对自己有过点化之恩,两人的脾气相近,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即便后来白琼成为大秦王朝一国之师,知道即便是那位玄煌大帝,也对这位名声不显的汉子敬畏三分,白琼才觉察到汉子的不同寻常,绝非表面上看上去这般简单的身份。
可这又如何?就算是那位玄煌大帝,对这位汉子也要摆出恭迎贵客的模样,自己就也要跟着畏首畏尾?
沉默许久,矮小汉子突然问道,“你小子可听说过明宗?”
白琼微微皱眉,摇头道,“有些耳闻,据说是东玄中州那边的武道豪阀之一,异常神秘,甚至能跟那座圣道阁相提并论,只是明宗弟子,从不入世行走,更不喜沾染世间因果,所以消息极少。”
矮小汉子神色古怪,呵呵笑道,“那你可听说过明月楼?”
白琼不明所以的点头道,“听说过,但不清楚。”
矮小汉子淡声道,“明宗万年传承,气运久经不衰,根本所在,便在于垂钓天地气运为我所用,那明月楼,便是明宗建立在各地的一座座分阁,明月楼的传承根本,实际上跟你修炼的武道术法,同出一源……”
白琼眉头紧皱。
矮小汉子不以为意,依旧淡然道,“你之所以能在我那一场点化之后,如天人横空出世,武道修为一日千里,一骑绝尘,指点江山,除了本身的武道天资和潜力之外,还在于我送给了那位玄煌大帝一点造化。”
白琼神色凝重,呼吸也蓦然加重起来。
矮小汉子依旧满脸的不以为意,弯腰捧起一捧清水,随后洒落湖中,转头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这其中我也没有要算计你的意思,不然现在也没必要跟你说明。”
白琼似乎想起一事来,问道:“东海魏家家主,那个名叫魏恭的中年男子?”
矮小汉子点点头,缓缓说道,“所谓的弈棋一道,策算天机,不过是从细微处着手,推敲天地纹理脉络走势,他算得上应运而生,后来被我看中。”
白琼疑惑道,“所以他同我之间,还会有一场大道之争?”
矮小汉子看了白琼一眼,轻笑道,“是。”
他蓦然呵呵一笑,看着湖面波光轻声道,“好大一座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