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笑道,“所以你刚才说的很对,我剑一行事,从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你想要指手画脚也行,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剑一身形不动,手指并拢,在眼前轻轻一抹而过。
季勇双拳紧握,双眸骤然通红。
楚天无奈叹了口气,对于天地法则气运涟漪的感应,他自然也觉察到了季勇心中那条线的极限所在,本来宣明城的变故,就要让季勇的那根心弦绷断,如今又要面临剑一如此无厘手的压力,好在这个施压的人是剑一,否则楚天很难想象,等这一战过后,季勇会如何。
季勇脸上的神色变化,剑一尽数看在眼里,本该精诚所至一往无前,结果弄得自己一身泥泞,哪怕不伤及武道根本,这样走下去,后果也难以想象。
剑一说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是武道修士第一大忌,身在囚笼而不自知,你季勇真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多思者慧?”
“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武道天骄,天赋多高,只要自己愿意,便能步步登天而行,这不算你错,可你孑然一身俯瞰天地,难道以为拖泥带水也一样意气够足?”
“从小的耳濡目染,以为人间处处是那桃李盛开,结果终有一天发现并非如此,便问自己从小的所见所闻,心中的所感所想所坚持,是否真的对,问自己爹娘长辈如此为了什么,以德报怨和以怨报德,哪个更对,以至于自己接下来十年二十年战战兢兢,我剑一都替你心累。”
剑一每说一句,便会向前走出一步。
话音如那一道道春雷,在季勇耳畔炸响。
剑一蓦然驻足,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男子,沉声喝道,“便是道路杂草丛生又如何?披荆斩棘而已。心死莫大于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季勇脸色惨白,只觉得周身剑意不断流转,可他自己却宛若坠入冰窟。
于此同时,楚天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以剑一为圆心,整条街道,方圆数百丈,一道道剑意好似一条真正的河流,汹涌奔走,即便是楚天半步丹河境的武道修为,仍旧看不清其中真相。
剑意长河内,季勇勉强祭出一柄铁杵,铁杵绽放出一道炫目至极的光华,就要将周身剑意轰碎。
只是可惜,那一道炫目光华尚未完全绽放,便看见在一层剑意气机下,不断扭曲,明灭不定,最后竟是化为一道漆黑如墨的剑虹,剑尖倒指向季勇。
这还不算让季勇最绝望的事情,只是下一刻,他发现在那股纯粹的剑意内,自己于本命灵宝之间,竟好似被生生斩断了牵连。
剑一只是双手一抖,轻声道,“不管是武道登高,还是做人,首要在不违本心,再然后才是如那市井百姓的过活,保住心中的那份中正,循序渐进,那些遗憾,搁在心里就好,只有好好按照自己的本心活着,才最有希望,在将来某一天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活着对天地说一声,为何,如何?”
楚天蹲在街道一角,默默喝酒。
这些话,好像有些重了啊。
剑一却一脸的不以为意,“武道登高,高在何方?高在我心意所在,既是光明,高在不以心中执念,顺流而下,随波逐流,放下放下,有放才有下,难道只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台阶下?让自己得过且过,好受一点?甚至于这个好受,是以更大的不好受为代价?”
剑一最后摇摇头,“自然不是如此,你季勇需要想想,当年那些遗憾中,若如今那些遗憾之人能在你眼前,他们会希望你如何,你自己最初的希望,自己应该如何。”
剑一说完最后一些话,看着那个神色呆滞的壮实男子,淡声道,“既然问剑于我,难道就这样呆在原地?”
季勇果真厉喝一声,疯狂喷出一口鲜血,手中铁杵如有神助,绽放出一道恍若流星坠地的光华。
剑意长河,先是暗流汹涌,进而泛起一阵剧烈浪花,随即在那一道杵影下,破开一道沟壑,向剑一直直而去。
剑一轻声道,“有点样子。”
剑一轻轻踏出一步,一手拂袖,一手抬起,轻轻在身前捏了个剑诀。
原本被破开一线的剑意长河,瞬间凭空生出丝丝缕缕的剑纹,如天地间的气机牵引,再次合拢。
不但如此。
在季勇头顶,竟是形成一道恍若剑气长虹的光柱,剑尖朝下,剑柄朝上,将季勇拘押在其中。
季勇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跪倒在地。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气定神闲的红袍青年,只见后者盯着他的眼睛,神情清澈。
剑一收拢周身剑意,缓缓说道,“既然活着,就该好好的活着。”
季勇浑身浴血,瘫坐在地。
剑一看了楚天一眼,两人从季勇身边擦肩而过,似有意无意道,“勇者高义,智者怀仁,禾在心中,明月当悬,希望你不会让自己和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