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讨价还价,被邋遢老人坑骗一波,楚天只得感慨技不如人,难怪这来家伙先前站出来如此的理直气壮,楚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估摸着是这老家伙早就想到了,在这折叠秘境,没有走到最后关头,没谁乐意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这跟折叠秘境中的机缘大小无关,实在是应了那句老话,钱财乃身外之物,除非是如邋遢老人和楚天一般,硬生生的机缘所致,直接化为了实打实的武道境界,否则就算是有天大的机缘,最后关头守不住,还不是没半点用处。
因为两人先后破境,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人的速度并不快,眼下九曲回肠走的山林小道,不管如何曲折回转,都已是被人走过了一遍的光景,以至于两人之后的路程平静了许多,只能捡漏一些别人不放在眼里的东西。
抬头看了眼如天幕收拢的时空屏障,邋遢老人感慨道,“希望不会是最坏的结局。”
楚天没半点答话的心思,只是在心里默默推演计算此地山水气运法则的细微变化。
见微知著,无论何时,都始终保持心性敏锐,行走山河以来,早已成为了楚天内在潜移默化的东西。
远处一阵灵元躁动,老人摇头道,“一看就不是幽玄山脉附近的人,否则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拼命厮杀。”
楚天难得点了点头。
从最初进入折叠秘境开始,楚天两人已经遇到了大大小小十数拨进入此地的武道修士,其中让楚天觉得棘手的,至少有半数。
一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据说名叫‘四海老人’,用邋遢老道人的话来说,此人早已踏足元婴境多年,手腕极其狠辣,好在这家伙虽然性情古怪,难以揣度,极少主动招惹别人。
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年轻人,楚天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觉察到对方极其的不简单,邋遢老人坦言说是自己也没见过。
一位身材虬壮的汉子,邋遢老人说是打过交道,不知道叫什么,只是丹河境后期的武道修为,能力战半步元婴境强者。
除此之外,还有那铜面罗刹,风月山庄那位庄主,以及金错刀剑夫妇等人。
之前那对号称金错刀剑夫妇的中年男女,丹河初期,实在是不值一提。
在这其中,邋遢老人尤其跟楚天多说了些那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手托一枚精致铜印,说是那老者是西南东江极其有名的一位强者,虽说只是元婴中期的武道修为,却能让寻常元婴后期强者退避三舍,老者手中的那枚禁制铜印,传闻篆刻有‘四海皆平’四字,可镇压天地地方武道气运,在十数年前来过幽玄山脉一次,不曾想这一次竟会碰上那老者。
楚天一头黑线,只觉得何其惨也,他明显觉察到了之前跟那高大老者偶遇,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向他们隐匿的地方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一抹怪异笑容。
高大老人看楚天神色凝重,难免也有些忧心忡忡,说实际上以那位高大老者的身份,正常来说是不会找他们这些小虾小鱼的麻烦的,他们眼下要注意的是这一路上遇着的那些丹河境武道修士,毕竟一些个阴沟翻船,大多都是细微之处的风浪。
远处的打斗终于平息,楚天掠上一株高大树梢,举目望去,小半座山头都已被夷为平地,可见厮杀的惨烈程度,如今隐约能看见那座山头四周,不断有人正隐匿身形疾掠而去,看样子是一些艺高人胆大者想着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渔翁得利。
邋遢老人语重心长的跟楚天解释,说年轻人是得有血气方刚,可年轻人的血气,跟没脑子是两回事,就像眼下情景,最为明智的选择,绝对不是看着哪儿有利可图,便想着富贵险中求,而是谋而后定。
楚天深以为然。
邋遢老人抬手捋了捋胡须,摇头道,“又是一场困兽之斗,自古以来大道都是如此,也难怪天底下行走山河,有那句脍炙人口的杀人越活金腰带。”
楚天突然看向一处,“是小剑公子他们,咱们要不要打声招呼?”
邋遢老人被楚天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顿时给气笑了,“要不你自己去打声招呼?”
楚天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关键,尴尬笑道,“那还是算了。”
邋遢老人拍了拍楚天肩头,“楚小友你还年轻的很啊。”
楚天啊了一声。
老人也不以为意,“以楚小友你跟老哥我这一路来的言行所透露出来的心性,这么简单的道理能想不明白?身在宝山,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躲着还来不及,哪有凑上去找麻烦的?”
邋遢老人呵呵一笑,“楚小友可不是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人,所以就不要画蛇添足的继续试探老哥我了。”
楚天神色尴尬。
邋遢老人拍了拍楚天肩头,“这份小心谨慎,很不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的修为眼下比你高太多了嘛,若是趁你不注意背后来上一刀,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小命。”
楚天讪讪一笑,“老哥见笑了。”
邋遢老人摆摆手,重新取出那枚古铜罗盘,祭出后悬浮身前,缓缓打出一道道灵诀,以此来查探此地山水气运法则,以及外围那座时空屏障的收敛速度,虽说不能细致确认进入此地武道修士的人数和气机,多少能有些大体脉络上的蛛丝马迹。
约莫小半柱香光景,邋遢老人淡声道,“咱们在此地继续逗留一段时间,最好是能跟其他人避开,虽说最后仍旧不可能跟所有人相安无事,好歹能少些波折,再就是咱们此行的收获已经不小了,并且还是落袋为安的那种,别人就算是想要拿也拿不走,接下来就当是进入了一处灵韵浓郁的洞天福地,好好修行一番了。”
楚天笑着点头。
如今踏足神桥八境,若非自身对天地气运法则的压制非同寻常,周身那股无形的气韵法则,怕是早已如龙出水,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
有了远处那座山头的前车之鉴,楚天在邋遢老人开始修炼之后,也在不远处刻画下一道隐匿灵纹,然后开始运转灵诀,慢慢汲取此地的灵韵法则。
依照宏战的说法,楚天眼下的魔域之行,无需如以往那般压制境界,只要顺势而为就好,所以在踏足神桥八境后,哪怕楚天已经竭力控制了汲取此方天地法则灵韵的力度,丹田筋脉仍旧早已是‘水满桑田’的壮阔迹象,楚天有些怀疑,若自己毫无顾忌的修炼下去,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直接踏足神桥九境。
约莫修炼了小半天,楚天体内的灵元便已彻底满溢,索性便开始向自己的武魂法相内开源引流,楚天有一种直觉,一旦自己踏足丹河境,武魂法相的品秩,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至于由精妙入正心,但是必然会更加圆满完善。
其实楚天也清楚,之所以会有这种直觉,都是因为之前三千万里加上青云阁洗心明道之后的结果,正心,换个角度去想,何尝不是求真的过程,只不过在求真过后,楚天心里有些执念不能通透,这才没有惊世骇俗的一步入正心境界,否则不要说整座青云阁,便是整个大秦王朝,怕是都要地动山摇,所以福祸相依,绝非假话。
当初楚天一人西行三千万里,就是因为自身武道气象和天机气运的牵引,才在无形中陷入一次次的生死循环,这还是姬鞅帮着谋划遮掩了大半气象的缘故,如今离开青云阁,按照宏战的话,他楚天这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人,生死自负,所以楚天由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得失都是自家事,在这之前,必须保证的是,留得青山在。
实际上楚天的这份小心谨慎,还有一些是因为如今的吕真,已经主动掐断了当初在白泽秘境跟自己牵扯而起的那份冥冥之中的联系,如此一来,少了一人帮楚天分担意外,同时也避免了吕真踏足元婴境后,跟此方天道牵连而引火上身的可能。
这其实算是好事。
毕竟是后者的不可控变成了前者的可控,只是算计大小精密而已。
哪怕不谈这些,楚天也做出了最‘极端’的一种打算,就是能装孙子,绝对不装儿子。
既然是一场‘克己’的历练修行,那自己就在最开始将自己心中的那条线压在最低处。
只不过楚天也清楚,自己这一次山河之行,极有可能会有一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惨烈厮杀。
但是不知为何,楚天在明明之中,还是感觉到有一丝的心神不稳,好像在自己身边,始终有一点意外隐匿在暗处,不管如何都抓不到那一丝影子。
所以楚天一路上,真的没少试探那个邋遢老人,只不过事到最后,也没让邋遢老人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一切言行,太过自然圆满,又没有那种十全十美的刻意。
如果说这自称名号惊觉的老道人真会给自己什么意外的话,楚天只能怪自己阅历太浅,眼界太低。
没办法,不论是行迹还是心性,或者是一些更深处的纹理脉络,楚天实在是无法确定老人的心思。
只不过越是如此,楚天心里那份担子便越沉重。
因为一路上,老人跟楚天讲授了一个道理,天底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有一天发现,对自己恩大于天,最相信敬佩之人,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甚至不会是什么大道之争,而是无论你如何去看,去想,都是没有道理可言。
那种感觉,就像与己为难,比举世皆敌,更让人绝望。
与人争高下,不过如此,与己争高低,何其难也。
就在此时,邋遢老人也睁开眼,看向楚天笑道,“楚小友不用揪心了,老哥我若真想着算计你,这一路上既然能不露出半点痕迹,接下来也不会让你抓到半点蛛丝马迹,所以你自己在心里百爪挠心,真不如放下心来,没办法,若你心里的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你只有认命的份。”
楚天愣了一下,心境不但没半点开朗,反而愈加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被人死死的抓住,只得无奈一笑,“老哥说笑了。”
邋遢老人微笑道,做出一副高深莫测样,“不用不好意思,老哥我活了数百年,别的本事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真不是我自夸,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害怕,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楚小友你的这种心性,真是不差了。”
楚天一脸苦笑,“老哥你别这样,我心里本就没底,这样就更发怵了。”
邋遢老人笑道:“不打趣你了,不过说真的,楚小友你修心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