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崖上,楚天七窍流血,苦笑瘫坐在地,其实在跟刘广前来问道崖之前,楚天就已预料到了会有这番境遇,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料还是差了些火候,比起当初白泽山脉那次的喂拳,这一次何止是凄惨了十倍百倍。www.126shu.com
如果说当初在白泽山脉,刘广的出拳只是一拳拳的打在身上,无非是一些皮肉之苦,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的疼痛,此刻,便是那种承受剔骨抽筋的噬魂之痛。
刘广站在石坪中央,负手而立,他眯眼看着眼前瘫坐在地的年轻人,心里其实也不禁暗自叹息。
在去找楚天之前,老头子也曾特意去找过一次自己,有过一场见底的谈话,其中更是涉及了一个名叫姬鞅的老前辈,虽说刘广并未见过那个叫姬鞅的老前辈,但是能被老头子恭敬称为前辈的存在,想来一定不会是寻常人了,在那场谈话中,刘广当时只有一个反应,从始至终都是脸颊僵硬,愣在原地,即便是他,也从未想过,这个叫楚天的小子,涉及之大,竟是直指此方天地,刘广事后很是无奈,不知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竟是能亲自卷入这番浩瀚的天地棋局中来,好的是,如此格局,此番气象,能亲眼见识这番天人之争,他刘广纵然身死道消,也愿意慨然而行,不好的是,自己虽亲自卷入棋局之中,却依旧只算是外围观景之人,哪怕亲眼所见景象再雄奇壮丽,终究不如自己亲自向天地发声来的气壮山河,甚至一着不慎,真的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除此之外,对于楚天的武道根祇,老头子也重点提及到不少,武道修士,登高途中,其实最是讲究一个‘纯粹’,换句话说,不光是体内那口纯粹气机,更是心底深处的那条立身脉络,都要知行合一,越是凝练完璧无瑕,尽善尽美,越是大道可期,对于寻常武道修士来说,哪怕是走一条路,想要将那条脉络,自己的心境,淬炼梳理到无垢境界,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何况对于楚天这种从天地间抽丝剥茧无数脉络的怪胎,与天博弈,何其难,难如登天,不光是在与要讲究一个知己知彼,从天地之中探查到所有经仪脉络,更要将所有脉络融会贯通,可人身小天地,即便气象再大,又如何与天地相比?能够承载多少脉络意气?一条两条还好说,能够衍化融入自身,可三条五条,十条八条,百条千条呢?就算是千条脉络尽数春风化雨,各司其职,那么谁敢确定下一条依旧能够顺风顺水,即便出现哪怕一点的差错,也是天崩地裂身死道消的场景,这绝非假话,对于一般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对于楚天来说,走的越远,死后所波及也会愈加大,愈加远,到时候不说一国之地,便是整座东玄州,都有可能陆沉天地间。何况在梳理一条条脉络之中,无数的经仪,跟自己心底意念,绝不会永远同流而行,这就要求在心道一事上,比寻常人更加小心,做到心境无垢,然后才能考虑容纳一条条根本脉络的后事,这是楚天的武道根本,绝非坎坷难行四字能够概括。
刘广暗自叹息,小子,没办法,这份苦,你还是得好好吃进肚子里才行。
他深呼吸了口气,双手再次打出几道灵诀,稳固周围灵纹大阵,一条条青云阁根本脉络,如一条条火龙拔地而起,将石坪所在空间尽数围拢成为天地囚笼。
气势之盛,灵韵翻滚间,所有青云阁弟子,甚至能看到问道崖上风起云涌。
楚天坐在原地,缓缓呼吸吐纳,强迫自己心境进入忘我境界。
原本以为,潇湘城那次气运融合,破而后立,已是自己此生最为难忘的一次武道砥砺,不想那才只是开始而已。
周身灵韵缓缓流淌,充沛拳意终于再次凝聚成型。
楚天睁开眼,站起身,脸色苦涩的看着粗犷汉子。
天地有拳罡迅猛如陆地蛟龙,轰然冲天而起。
一声砰然炸响,楚天整个人再次倒飞出去,撞在周围灵纹大阵上,光华闪烁,跌落在地。
艰难爬起身,楚天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
刘广眼中尽是怜悯,如果说最初剑一为了楚天不惜放弃了自己原本武道登高路线,他对楚天是打心底不喜欢,甚至恨不得一拳砸死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眼下则是只有无奈和叹息了,这要是换成自己,打死也不愿意承受这份噬魂之苦,娘的,这哪里是砥砺武道,根本就是死去活来,活来再死去,顶天立地,跟天地讲道理,听起来豪气,只是这也太苦难了些吧,若是说被天道镇压,一巴掌拍死,刘广自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生而为人,为了自己那份意气,唯死而已,可这样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的折磨,实在不是人受的。
刘广双手抬起,再次一拳递出。
空间尽是血腥之气。
楚天依旧默然无声。
这一次楚天并未倒飞而出,只是双脚死死抓住大地,一退再退,轰然撞在石坪周围灵阵上。
刘广感受着楚天体魄之中一条条被自己打开的无形脉络,好比一团乱麻,经过一阵剧烈震荡,缓缓松动,解开,他总算替楚天松了口气。
好歹是看见效果了,没白遭这份罪。
其实这还是好的,在来之前,老头子亲自跟自己说了三种情况,第一种,楚天一路走来,生生死死,各种脉络,如静水深流,沉浸心间而不自知,就好比当初龙骧城中,对于秦江天的所作所为,将来该如何,按照楚天原本心性,自是人欺我一时,我便要他将来求死不能,可一路走来,楚天早已在不知觉间心性发生了变化,世间自古如此,这笔账自然要记在心里,但是秦江天却罪不至死,这种想法的产生,开始没有觉察,事后也不曾有知觉,当有朝一日细细思量时,已在心念间根深蒂固,更有甚者,在思量之后关乎自己大道,这些影响与自己原本心道相悖而行,更是化为越来越深的执念。第二种,楚天那些一路行来的念头,会常常在心间回忆想起,细致思量,只是千头百绪,毫无脉络头绪可言,这要比第一种好一些,至少不会在发现端倪之时,已是病入膏肓。第三种,在能发现那些端倪同时,找到他山之石的打磨之法,慢慢打磨,哪怕武道进展很慢,哪怕心道崎岖难行,可终究会慢慢将那些戾气磨损殆尽,无非是时日长短而已。
当然,这个时日长短,有可能是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好在楚天眼下情景,并不是最好的第三种,也不是最坏的第一种。
这倒不是说楚天没有去往第三种情况去想,实在是殊途同行,而且都是关乎最为根本的天地脉络大道,想要找到那磨损之法,实在是难。
当时老头子便曾坦言,若楚天是第一种情况,即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第二种情况,倒是不至于无计可施,只是所走路途,需要经历痛楚磨难,难以想象。
刘广也想过所谓的难以想象,可听到老头子的话之后,再看看眼下情景,即便是心性极其坚韧的汉子,也只觉得四个字,头皮发麻。
刘广看着眼前年轻人,真是一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