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一笔过后,再次起一笔,一身衣衫鼓荡如球,气机不坠反升,继续沉声喝道,“井困天地!”
一线斩去之后,九天之上,起风雷。
一个巨大的‘井’字好似从虚空撕裂而出,就要将沈文君困笼其中。
一线断天地。
一井镇乾坤。
沈文君一身衣衫狂乱飘摇,周身灵元气韵更是如浮萍草芥,好似随时都要溃散覆灭,只是这位返璞归真不再苍老的老人依旧神色平静,轻声道,“终究只是‘小天象’,不过以自身寿命窃取天地之力而已,如此投机取巧的行径,也敢自称圣人坐镇洞天?”
沈文君微微摇头,“不过也是,魂武九境能达到这般境界,的确不易,指不定真能伤我几分,只是想要跟我玉石俱焚,怕是还远远不够。”
沈文君说话之间,那一线灵罡已经携裹浩荡天威斩向他眉心,便是那一道‘井’字灵阵也骤然下降,将沈文君困禁其中后,急剧收缩。
沈文君冷笑一声,抬起一手,手心乌光流转,一枚漆黑炉鼎出现手心后骤然升空,炉鼎内赤焰滔天,翻滚不息,随着他一声大笑,体内积聚数百年的灵元气机如火山爆发,炉鼎内一道烈焰火柱冲天而起。
上古之时,圣人行走天地,的确有道子佛子一朝悟道,直达天地共鸣的浩然圣人境界,甚至于一些上古残破洞天遗留下来的密卷记载,有凡夫俗子行走天地,体悟梳理天地经仪,同样可得天地浩然气的认可,只是千万年过去,如今的天地早已不复当年,便是那些越过龙门踏足天象境的武道强者,都未必能达到那种恢宏壮观的‘天人’真境。你一个小小的魂武九境,即便是得方圆千里天地人心,难不成还真能惊天地泣鬼神,比肩那些个上古圣人的存在?
沈文君冷笑一声,手腕猛然翻转,那条长达数百丈的火柱笔直一线,直直向那疾驰一线撞去,随后他一脚轻点,从炉鼎内摄出一道火浪,向天空‘井’字灵阵冲撞而去。
火浪前赴后继,声势层层拔高。
那道以天地气运凝聚神韵而成的‘井’字灵阵竟然被火浪层层撕裂,原本黑云压城的厚重云海气运,与漫天火海卷在一起,翻滚数十息后,也最终消散,重复平寂。
苏卿神色凝重,在他眼中,苏家百年气运,好似一池春水,清晰可见,眼下一番大战,已经消耗过半。
苏卿深吸了口气,看向对面手托炉鼎返老还童的青壮男子,脚尖一点,天地出现一连串巨大涟漪浪潮,身影如长虹,一掠而过,瞬息来到沈文君身前,手中龙须小锥一笔刺出。
沈文君眯眼轻笑,一手托炉鼎,一手双指并拢剑指状,摄取一抹火纹在眼前一划而过,化为一层火焰屏障,苏卿一笔点在屏障之上,火焰起涟漪,无视那些炙热火纹汹涌如瀑,身形拔地而起,以倒立之姿,一掌向沈文君天灵拍去,沈文君眉宇微皱,托鼎之手不变,另一手抬起,凝聚一道火纹灵罡,试图挡住苏卿那破竹一掌,不料苏卿掌风不变,身形旋转,一脚狠狠旋转踢下,砸在沈文君肩头,这一脚看似轻描淡写,天地间却是出现一条肉眼可见的惨白沟壑,天地之中,翻滚气运好似江面再降一分。
沈文君闷哼一声,身体顺势下坠数丈,整个肩头好似扛起万仞山岳,不过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同样自炉鼎内抽出一道火罡轰在苏卿胸口。
一切不过须臾之中。
苏卿身形倒退百丈,尚未站稳,手中龙须小锥已经接连在空中圈画数百下,沈文君更是双指掐诀,手心炉鼎疯狂旋转,以更强烈的火罡之力凝聚出一片片火蛇与天地气机撞在一起。
两人之间,天地气运与火罡灵元相撞激荡起一圈圈虚空塌陷般的虚空漩涡。
一名衣衫破碎的年轻男子仓皇出现在一座屋顶峭檐,看向虚空好似塌陷的灵元气流,声音沙哑道,“家主,沈琼少爷已被苏钥杀死了。”
沈文君稍稍蹙眉,低头望去,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一群废物,死了便死了。”
神色仓皇的年轻男子脸色一怔,身体微微颤抖,悲鸣不已。
一身灵元气机这才攀至巅峰的沈文君望向苏卿,淡声道,“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自然生死自负,身为我沈家子弟,若是还没有这点觉悟,即便不死,我也会亲自送他一程,苏兄你说对不对?”
沈文君轻笑一声,“如果苏兄只是这种程度,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免得苏家子弟惨遭横祸,如若不然,沈某就不客气了。”
苏卿一手平拖胸前,龙须小锥震颤轻吟,一手握拳,低头看向乌云翻滚一般的苏家气运,微闭双眼轻声道,“山海有志言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今日苏卿欲以胸中气,肝胆撼昆仑!”
苏卿抬头收回视线,握拳左手缓缓伸出,朗声道,“苏卿愿以今生来世,祭请天地共鸣!”
天地震颤,九天惊雷!
整座潇湘城,万人皆惊惧不能言。
传闻坐镇潇湘的苏家家主,可替天行道,敕封玄黄,难道是真的?
方圆千里,天地阴沉,风雨将至。
苏家府邸大门,数名沈家子弟神魂惊惧,原本以为小小一个苏家,早已如那陋巷茅屋,风雨飘摇,此番前来不过是走走场子,却不料一番大战,先是沈琼被那叫苏钥的怪异少年镇杀,再是沈涛沈轩几人陨落当场,眼下局势,竟是沈家风雨飘摇大势将去的迹象。
白丘看着门外几名沈家子弟的惊惧神色,咧嘴一笑,“怎么,就凭你们几人还想要给本公子热热手?”
苏府门口一片死寂。
白丘抬起头看了眼天色,阴云密布,没由来叹息一声。
这位出身黄河之上的年轻人转身望向遥立虚空的那道身影,微微躬身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