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难,难在路难行。
难怪会有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楚天抹了把额头冷汗,只是这么一点浅显的推断,就让自己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也难怪,天底下不管是散武野修,还是武道高门世族子弟,都喜欢修力不修心,你打我一拳,我便一刀将你斩为两半,干净利落省事,关键是刀出有名,至于后果如何,谁才不会去多想过问,反正符合最浅显的那层‘顺心如意’。
楚天摇了摇头,虽然他明白的不多,可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也是为何千万武道修士,会觉得武道越走越高,越来越寸步难行,不就是自己的心境在无形之中,越来越窄,能够容下的错误,越来越少。
楚天面容愁苦,只是自己去看真正的本心,走的也不好受啊,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中,就好像自己要一点点解开眼前脚下的那一个个死结,苦闷自知。
楚天想了想,抬手一抹,将金色棋坪中的黑白棋子尽数抹去。
一手托腮看了一会,右手食指轻轻一点,重新落下第一枚棋子。
楚天皱了皱眉,蜃岛那个叫倾城的娘们,既然跟自己有过交易,东玄大帝也跟自己提起过,不要跟那娘们走的太近,也不要完全放在心上就好,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然后楚天再次指尖一点,落下第二枚棋子。
据说蜃岛有三位太上长老,战线并不一致,只是如今跟青云阁合作,不知将来会有多少幺蛾子,想到这里,楚天久久未动,眉头紧皱。
似乎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楚天耷拉着脑袋,落下第三枚棋子。
血魔山不用说,即便自己再心宽体胖,魔道便是魔道,至少你滥杀无辜便是不对的,只要落在了自己手上,没有手软的道理。
楚天看了看那枚棋子,对于这一点,不需要费心费神的去想了,想来血魔山跟青云阁也不会真正联手。
楚天向前俯身,眯眼看着那几枚棋子,自言自语道,“秦江天所作所为,与魔道中人有何异?青云阁真的没有丝毫察觉?就像是养蛊之法,不断汲取他人武运,甚至于许下重大诱惑,让人甘愿走入其中,成为棋子,即便那些人心性如此,该死,可秦江天就该高高在上逍遥自在的翻云覆雨?”
楚天摇了摇头,秦江天先不去说,青云云鼎峰为了一名弟子的武道前程,以暮霭城万千人的性命为赌注,又能好到哪里去?既然自己能安然无恙走到这里,想来剑一那位阁主师尊,还是给自己留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然后楚天指点如飞,接连在棋盘上落下十数枚棋子。
一气呵成,金色棋盘便形成了一副两军交战相互纠缠的惨烈画面。
楚天看了半晌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轻声自语道,“小镇外那姓沈的老头,想来便是沈家的人了,至于那鲜衣怒马的前辈,是剑一师兄的……师兄?如果没有那场对弈,自己是不是会直接落入另外一场难以想象的风波中去?那老头的中盘离去,便是因为没了可乘之机,继续留下也没有意义?”
楚天想了想,“只不过在这之前,跟苏老先生偶然相遇,我便在心里留下了一抹涟漪,无论那位前辈再如何苦口婆心,我都没法直接前往青云阁……”
楚天自顾说着,再次指尖轻点,落下一枚棋子,“这才有了尉迟恭的出现,只是他为何会出现的如此巧合?又有什么意义?最后问剑留下的这枚金精银钱,又是几个意思?从我这里过手,沾染上所谓的天机武运,再还给他尉迟恭?还是说就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纯粹问剑,没有任何谋划和算计?”
“按照道理来讲,尉迟恭能得到万年云霄紫竹认可,本心所在,虽然讲究明码标价,没有任何人情往来,不该有多深的算计才对,与自身武道背道而驰,得不偿失。”
楚天只觉脑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这些东西,还不能不去想,否则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楚天第一次发现,原来想要走过更多的高山大河,看到更多的壮阔风景,每一步都是不简单的。
楚天再次落下一子,“玄煌大帝恩将仇报,过河拆桥,想要斩草不留根,却又怕‘人在做天在看’,身为天子,有违天道,便让沈家做那野狗去咬人,关键是还有那么一大块肥肉,心甘情愿,可青云阁为何还敢偏袒潇湘苏家,处处阻挠?不像是唱红脸白脸啊。”
楚天想到这里,抬手使劲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只是还是咬牙落下一枚棋子,“吕真得到上古雷罚传承,便能知晓诸多上古秘闻,那尉迟恭能得到云霄紫竹认可,未必就不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所以才会在不影响自己本源道心的情况下,来此地跟自己做了一笔公平的买卖?”
楚天盯着最后那枚棋子,紧皱眉头,沉声道,“只是若想不顾一切洪流大势,想要在这些纵横交错的田垄上横插一脚,必须得有更大,或者是至少不会比大秦王朝更小的力量倚靠才行。”
想到这里,楚天呵呵一笑,脑海里出现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来,在白泽秘境碣石天地,自己跟那人有过一面之缘,据说千年之前曾搅动过整个东玄大势,风卷云涌,乾坤倒转。
楚天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神精疲力竭,嘴里喃喃骂道,“如果真是那家伙,果真是老王八蛋啊,就算是要算计,就不能让本公子好好喘口气?一路奔波,风餐露宿不说,还要面对你们这些的阴谋算计,你当人命是这么折腾的?”
只是一想到那叫姬鞅的家伙武道之高,算计之强,千年之前,尚且能以纵横谶纬之术与天地扳手腕,楚天便觉得升起一股无力感,直挺挺向后仰躺倒去。
楚天抬手抹了把头上汗渍,稳了稳心神,咧嘴道,“干你大爷的,这么算计很好玩啊。”
楚天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只觉得这才算刚刚看清了这方天地的立身之本,不管上古之时那些个圣人行走天地,抽丝剥茧出来的经仪规矩如何,至少历经千万年时光冲刷,人心已经如此,因为那里的武道太高,路上行人越是往上走越难,再加上每一方天地之中,武运所限,使得上面的武道便成为了一架独木桥,自己想要过去,便只能‘宁教我负天下人’,只能是为了一线机缘杀伐果决,因为真正的武道之巅,上古圣人的那些圣迹,后世人谁不心神往之,如此一来,长生久视谁不向往,为了那哪怕丁点的机会,也要抢到手,这便造就了山下武道修士,烧杀抢掠,弱肉强食,山巅武道修士,顾忌那些压在头顶的规矩,便千般算计万般谋划,世道便一天天的如此循环,便有了东玄大帝当初的那些疑问,有了想要亲口去跟天道掰扯掰扯,去跟上古圣人坐而论道的想法。
人心本就是一条线,善恶不过一线之隔。
楚天心中愤愤然,就算如此,天大地大,这么大的担子,管我啥事?
你姬鞅想要做那千古一人,你自己去做不就好了,找到我头上算怎么一回事?
楚天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心累,咧嘴道,“老王八蛋,真是个老王八蛋啊。”
楚天哀叹一声,放了放心神,缓缓睡去。
远处,风起之后,天上云海奔腾,再然后,月明风清。